指尖在瑞金中央革命根据地纪念馆的数字展馆里轻划,黑白影像如流水般漫过屏幕——有苏维埃政府门前飘扬的红旗,有红军战士紧握钢枪的指节,直到一张题为《红军帮老乡收稻子》的照片在虚拟展柜里定格,我的呼吸忽然慢了半拍。那帧泛黄的画面像一块吸铁石,将我从2024年的书桌前,稳稳拉进了1933年瑞金的秋收时节。? ?
凑近屏幕,照片里的细节渐渐清晰:秋日的阳光斜斜铺在稻田上,稻穗沉甸甸地垂着,穗尖的谷粒裹着暖烘烘的光,像是撒了一把碎金。三位红军战士站在田垄间,灰布军装洗得发蓝,袖口卷到肘部,露出晒得黝黑的胳膊,褐色的泥点顺着小臂往下滑,在脚踝积成小小的泥团。最左边的战士弯腰握着镰刀,刀刃闪着淡白的光,落下的弧度又快又稳,稻秆在他掌心堆得齐整,指缝里还沾着新鲜的稻叶汁液,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,却咧着嘴笑,露出两排洁白的牙。旁边的老乡穿着打补丁的粗布短褂,手里捧着一只粗陶碗,碗沿有个小小的豁口,碗里的清水晃着细碎的光,他的手指因为常年劳作蜷曲着,却稳稳托着碗,往战士手里递,皱纹里的笑意像被阳光泡软的棉花,暖得能渗进心里。背景里,几棵老樟树的影子落在田埂上,远处隐约能看见“打土豪分田地”的红色标语,在风里轻轻飘动。? ?
“红军同志,”我下意识地对着屏幕轻声开口,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战士沾着泥点的草鞋——那草鞋是用干枯的茅草编的,鞋尖还缀着几缕断裂的布条,想来走在田埂上定是硌脚的,“我在展馆的史料里看到,1933年的瑞金刚熬过旱灾,你们既要防备国民党反动派的‘围剿’,夜里要在山岗上站岗,白天还要帮着老乡抢收稻谷。我算了算,从收割到脱粒,一亩田要弯几百次腰,你们一天只能喝两顿掺着野菜的稀粥,草鞋磨破了就用破布裹着脚,可照片里您笑的时候,眼里亮得像有星星,到底不觉得累吗?”?
?屏幕上弹出一段动态注释,是纪念馆整理的红军日记片段:“今日帮李大爷收稻,他塞给我两个红薯,说家里娃多,让我带着路上吃。咱是红军,不拿群众一针一线,可大爷硬往我兜里塞,说这是‘军民一家的心意’。夜里站岗时啃着红薯,觉得比啥都甜——咱守着这田,就是守着老乡们的好日子。”这段文字像一把小锤,轻轻敲在我心上。我忽然想起去年去瑞金实地调研的场景:站在“红军爱民田”的石碑前,指尖抚过碑上的字迹,能摸到石头里藏着的温度,那片稻田如今种着高产的杂交水稻,春天里,无人机掠过稻田时会留下淡淡的嗡鸣,机身下的种子精准地落进土里;秋天的收割机像金色的巨兽,吞进稻穗,吐出饱满的谷粒,老乡们坐在田埂上,手里捧着智能手机,一边看收割进度,一边和远方的儿女视频,笑着说“今年又是好收成”。? ?
“您知道吗?”我的声音有些发颤,眼眶里的暖意慢慢漫上来,“现在的瑞金,再也不用靠镰刀手工割稻了。您当年帮着收割的那片田,旁边修了宽宽的柏油路,路边的小卖部里摆着各种零食,孩子们背着印着卡通图案的书包,蹦蹦跳跳地去镇上的新学校,教室里有空调,有投影仪,他们会在历史课上听老师讲红军和老乡的故事,会指着课本里的老照片说‘红军叔叔好伟大’。这些,都是您当年拼尽全力想守护的‘好日子’啊——您看,它真的来了。”? ?这时,展馆的互动区传来一段老人的录音,是瑞金当地一位92岁的老人讲述:“我爹当年跟红军一起收过稻,红军走的时候,把镰刀留给了我爹,说‘等我们回来,再帮你收稻’。后来国民党来了,我爹把镰刀藏在灶台里,天天盼着红军回来。直到1949年解放那天,我爹抱着镰刀哭了,说‘红军没骗咱’。现在这把镰刀在纪念馆里,我常跟娃们说,不能忘了红军的好,不能忘了咱今天的日子是咋来的。”? ?
录音结束时,我再看照片里的战士,忽然明白:他们当年弯腰收割的不只是金黄的稻穗,更是“人民至上”的初心;他们挥洒在田埂上的汗水,泡着的是“为中国人民谋幸福”的信仰。这张老照片里的时光,从来没有褪色——它藏在瑞金稻田的风里,藏在老乡们的笑容里,也藏在我们这代青年的血脉里。如今,我们不再需要用镰刀守护稻田,但我们在实验室里攻克芯片技术的难关,在乡村振兴的战场上帮老乡直播带货,在志愿服务中为老人讲解智能手机的用法,在疫情防控时穿上防护服坚守岗位——这些,都是对你们“初心”的延续,是对“好日子”的守护。? ?
退出数字展馆时,窗外的晚霞正映红天际,像极了照片里稻田的金黄。我把这张老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,每次点亮屏幕,都像能看见1933年的阳光洒在当下的日子里。这趟云游,不是一次简单的“参观”,而是一场跨越80余年的精神接力——你们把“为人民”的火种交到我们手上,我们便会带着这束光,在新时代的“田野”里,耕耘出更辽阔、更温暖的风景。
因为我们知道,这世间最动人的传承,从来都是“你曾守护的,由我来延续;你曾期盼的,由我来实现”。